近期，徐汇区田东路69号兆嘉园小区正在为一桩“毁绿”投诉第4次召开协调会。“毁绿”投诉因小区76号、78号两幢多层加装电梯而起：加梯过程中，施工方以“消防通道宽度达标”“保持道路通畅性”“方便居民停车”等理由，共计铲除5米多宽、近百平方米的绿化带，其中还包括两棵10余年树龄的桂花树。
“太随意了！”小区居民称，上述铲绿操作不仅与规划公示方案不符，也没有在业主征询大会上提及，整个过程居民都被蒙在鼓里，等发现时绿化已变成地砖，上面停了车子。对此，一些小区管理人员的答复是：“加装电梯是民生工程，停车需求是头等大事，动一点绿化有什么关系？”
当前，秉持“能加尽加，愿加快加”的原则，申城加装电梯工程不断提速，与此同时，由加装电梯引发的类似毁绿纠纷也频频出现。老小区面积捉襟见肘，加装电梯难免会改动甚至占用一部分绿化空间。动一点绿化真的“没关系”吗？如何操作才是依法依规的？
兆嘉园小区是上世纪90年代末建造的小区，是漕溪四村的一部分。小区里物业形态复杂，不仅有多层售后公房和多层商品房，还有一幢21层的高层住宅。加装电梯的76号、78号两个门洞挨着，均为6层楼商品房。居民称，加梯工程于2020年12月签约启动，2021年9月开始施工，“就加装电梯工程本身来说，手续没有问题”。
△ 图上为加装电梯的76号、78号两个门幢，可见崭新的高大红色电梯井突出在楼体外侧
从漕东三路大门进入小区，右手侧就是76号、78号两个门洞，崭新的高大红色电梯井突出在楼体外侧。在电梯井“挤压”下，楼前的空间有些窄。靠76号、78号楼这一侧，两个电梯井中间围起来的方形区域里，斜停着3辆车。“这里原本是一条4米多宽、近10米长的长方形绿化带，种了两棵树龄十多年的桂花树，现在没有了。”70号高层的居民王莹说。而在靠近北面的70号楼另一侧，是一长条绿化带betway体育，这是小区主绿化的一部分，种有低矮灌木和高大香樟树。“跟以前相比也大大缩水了。”王莹指着地上的方砖，教记者分辨新旧砖颜色的差异，“鲜亮的就是刚换不久的”。记者根据颜色数了一下，至少缩进5块砖的距离，差不多有1米宽。
王莹称，去年施工队入场后不久就铲除了上述两处绿化。施工方解释，铲除76号、78号楼侧的长方形绿化带是为了腾出地方临时堆放施工物料，将70号楼侧的绿化带向内退让则是为了在施工时保持道路通畅，保障居民正常停车。70号楼的多位居民称，看到施工方砍伐桂花树，还对香樟树进行了修剪，大家很心疼，也曾与施工方交涉，“施工方说工程一结束就会恢复原样，两棵桂花树也会补种”。
△ 图为工人们正在铲除76号、78号这一侧的长方形绿化带（照片为居民提供）
今年7月，加梯工程完工。看着施工方陆续平整路面、清理施工现场并最终撤离，丝毫没有将两块绿化复原的迹象，王莹再次找到施工人员，对方却一改此前的说法，称“业委会和物业让我们这样施工的”，并反问居民“绿化不减少，电梯怎么加装”。沟通未果，7月27日，居民拨打12345市民服务热线日，徐汇区政府办结投诉，回复称“小区现有条件加装电梯多少会影响到绿化及停车位，加梯第三方在走审批流程时考虑到尽可能不减少小区停车位将绿化退后了20至30厘米”。
“这何止退让了20至30厘米？”居民测算，两块绿化加起来退让了足足有5米多宽，面积近百平方米。居民找来了2020年办理加梯手续时的征询票和公示的施工方案，其中均未涉及绿化修改的内容。那么，如此铲除绿化究竟是谁的决定？
△ 图为2020年办理加梯手续时公示的建筑方案，图上灰色阴影处为两处绿化带，可见方案中并未涉及绿化改动
为何大面积铲除绿化？记者找到加梯代建方“阿尔法”电梯公司，项目负责人宋某首先向记者出示了一份2021年4月22日的“新版”加装电梯的建筑方案图纸，图纸上在70号楼侧绿化带退让区域打上了一条长长的阴影，旁边标注为“本次工程拆除33.64平方米绿化后扩大为消防通道，宽度为4米，绿化宽度由原5.72米缩窄至现4.37米”。加装电梯导致原通道收窄不符合消防通道要求，只能退让绿化带腾出空间补足。“我们是严格按照市里审批下来的图纸施工的。”宋某强调。
△ 加梯代建方“阿尔法”电梯公司提供的一份2021年4月22日的“新版”加装电梯建筑方案图纸显示，70号楼侧绿化带进行了退让，以保证消防通道宽度达标
至于76号、78号楼侧的长方形绿化带未予复原，他的解释是“得到业委会和物业的授意”。据称，此前通道内是沿着70号楼侧绿化带边缘侧方停着3辆车。加梯后通道收窄，侧方停车较为困难，物业和业委会才考虑将施工过程中用于摆放建材的长方形绿化带直接铺上地砖，改为斜停车位。如此改造后，现场除划设的3个固定车位外还有富余空间，可额外安排两辆车临时停放。
△ 76号、78号这一侧的长方形绿化带铲除后，腾出来的地方用于施工时临时堆放施工物料。施工完成后，为了兼顾居民停车需求，施工方直接改成了车位，未对绿化予以复原（照片为居民提供）
但居民并不认可上述说法。70号楼的居民龚雯表示，新版施工图纸未在小区公示，程序不规范，不过为了消防通道的达标退让绿化带也算师出有名，但另一侧整块绿化被铲除则没有依据。“照顾停车需要铲掉那么多绿化吗？更关键的是，这征得小区居民同意了吗？”70号楼楼组长竺冠蓉认为，“不能纵容这种随心所欲的做法。小区50号、52号楼等多层公房也将相继实施加梯，如果都这样先斩后奏，小区还能剩多少绿化？”
因此，70号楼的居民多方维权，要求按照图纸施工，将破坏的绿化复原。9月15日起至11月上旬，小区所在的漕河泾街道南一居委会搭建平台，先后召集加梯代建方、业委会、物业、居民代表等组织3次协调会，商讨补救措施。但居民反馈几次协调会几乎没有进展。
南一居民区党总支书记汤飞认为，加梯代建方未按方案图纸施工产生矛盾，理应由代建方拿出整改方案，负责到底；但阿尔法却认为铲绿停车是按照业委会和物业的要求，责任不在他们，整改应由业委会和物业拿出方案，在小区进行公示征询后再实施，费用谁来出，也得有个说法。记者相继致电小区业委会主任孙维颂和加梯施工时的物业管理员席时忠，他们均否认授意过代建方铲绿停车。
在加装电梯的小区，改动一点绿化通常难以避免。“没碰到这么斤斤计较的。”对于未按图纸施工的指责，阿尔法项目负责人宋某觉得冤。他认为，为了不增加停车矛盾，老小区加装电梯施工时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绿化是普遍做法，他们在其他小区也都这样操作。
记者向上海市城管执法局咨询得知，小区绿化的调整需要向绿化管理部门进行申报审批或备案，缺失这一环节直接操作，则会被执法部门认定为“毁绿”。如何规范操作？记者致电徐汇区绿化管理中心。审批科的工作人员说，办理小区绿化调整手续，通常需要提供详细的调整方案，包括铲除和弥补的图纸，且保证小区总绿化面积不减少。涉及树木迁移、景观调整的需要走审批程序，由审批人员现场查看后确认批复；不涉及乔木迁移的可以走相对简易的备案程序。该工作人员强调，绿化地带的面积属于全体业主共有，占用或调整应当征求建筑区划内全体业主意见，且要经过法定的人数和面积参与表决。
不过，由于老小区普遍不具备“补绿化”的条件，实际上走通审批备案程序的个案很少。徐汇区绿化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坦言，在加梯项目中，不走审批备案程序又要避免纠纷产生投诉，“前期搞得定”是关键betway体育。即前期合理设计，做好绿化调整方案，并充分公开征询征求意见，将矛盾提前化解。
11月21日，漕河泾街道房办出面，再次就解决兆嘉园小区毁绿投诉召开协调会。会上，70号楼的居民建议，76号、78号楼侧的长方形绿化可以采用“棚架绿化”形式恢复，兼顾绿化和地面停车。目前，漕河泾街道已安排绿化规划师实地考察，拿出具体整改建议方案，整改费用由电梯公司和物业协商解决。南一居民区党总支书记汤飞称，整改方案确定后，会在小区开展“补征询”，通过后才会实施。
